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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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過得如夢似幻，慕敏敏和關天闊穩定交往中。
農歷年前夕，已經一年沒回家的慕敏敏搭車返回鄉下。
她顯得有些緊張，當初離家時跟養父鬧翻，已經一年沒聯絡了，現在硬著頭皮回家，不知養父會不會端臉色把她轟出門？
“要我陪你回去嗎？”關天闊送她到車站，看她一副很不安的樣子，心裏也委實替她擔心。
“不用了，你好不容易能休幾天假，應該留在你爸身邊好好陪他。”
她不能自私的連過年都想霸占關天闊。他有他的責任，何況是圍爐的大日子，他若陪她返鄉，那裴嚴不就得孤單過年？那對裴嚴很不公平。
慕敏敏自己一個人回到鄉下，站在四合院前，她心情忐忑不安，在外頭徘徊就是不敢踏進家門一步，冷風刮得她臉頰很疼很紅，縮著脖子人快要凍僵了。
慕志剛騎著腳踏車回來時，正好看見有個漂亮的女生縮在門外，不時對著四合院內引頸眺望，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
他萬分好奇，站在原地看了好久，赫然發現那身材苗條的漂亮時髦女子竟然是姊姊。
慕志剛腳踏車往旁邊一放，躡手躡腳走上前，用力拍了下慕敏敏的肩頭。
“哇啊！”慕敏敏嚇得跌倒在地上。
“哈哈哈哈～”臭小子慕志剛捧腹大笑。
她氣得跳起來，追著弟弟打。
慕志剛跑給姊姊追，推開門跑進院子裏，她跟著追進去，卻正巧遇上從客廳走出四合院的養父慕大漢。
“爸，姊回來了！她不敢進來，在外頭跟小偷一樣縮頭縮腦朝裏頭看，膽小鬼！”
“臭志剛，我哪有縮有縮腦，你、你分明亂講。”
“不承認？我剛剛有用手機拍下來，要看嗎，要看嗎？”
證據確鑿，慕敏敏瞪著頑皮的弟弟，心裏好氣又好笑。
她沒跟弟弟瞎鬧，悄悄擡眸覷了眼一年未見、頭發又白了一些的養父，心裏忐忑不安又五味雜陳，心情混亂。
“爸……”她知道錯了，當初不該為了梁耀傑跟養父吵架，還離家出走。
慕大漢看著離家一年的女兒終於回來，心裏自是歡喜。
這段時間，他老擔心她過得好不好，有沒有餓著缺錢用。有好幾次慕大漢都想上臺北找她，可每每一想到她為了梁耀傑頂撞自己，甚至不顧父女情分硬是跟梁耀傑去了臺北拋下他這個老父，慕大漢心頭依舊有著不滿的疙瘩。
“對不起，我知道錯了！爸，我跟梁耀傑已經分手了，以後我不會再跟他糾纏不清。”她回來認錯，當初是自己不對。“爸，我很抱歉，以後我不會再頂撞你，我會聽爸的話。”
終於認清了啊，這自然是好事。
“嗯。”老人家只是吐出一句淡應，然後轉身離開。
慕大漢不善表達感情，盡管內心激動，表情口氣卻依舊不鹹不淡。
他大步走回屋內，眼眶一陣濕熱，在眼淚冒出來之前，他回到房間關上房門，免得被看笑話。
看著養父冷漠走開的身影，慕敏敏好沮喪。
她想喊住他，跑過去抱抱他老人家，可雙腳像長了釘子似的，動也不動。
沒得到養父的諒解，慕敏敏心情沈重。
而慕志剛像是沒察覺到四周不尋常的氣氛，突然像蒼蠅一樣黏過來。
“姊，跟男朋友分手不是會變醜嗎？你為什麽變得這麽漂亮又時髦，我剛剛還以為是哪個明星迷了路迷到我們家門口了呢。”他嘴突然變得好甜。
“我認識了個朋友，他幫我改造的。”拎著行李，她低著頭朝自己的房間走。
她的房間在四合院的右棟，弟弟就住在她隔壁。
“這麽好，那可不可以介紹給我，我也想變成時髦又帥氣，成為學校的風雲人物。”慕志剛吃飽閑著，跟著她進房間。
慕敏敏故作慎重的瞥了眼弟弟，嘖了聲。“你喔——恐怕難度很高。”
他剛剛升上小六，身高不過一百六，身型又圓又腫，還沒到抽高長大的年紀，現在改造根本就白費工夫，不如看他自己未來的造化。
慕志剛滿臉黑線，氣嘟嘟的走掉了。
慕敏敏脫了外套躺在單人床上，一臉氣餒。
養父沒有預期中惱怒的把她趕出去，但也沒有半句熱絡話語，臉色很冷，語氣也很冷淡。
她道歉認錯，養父沒接受也沒拒絕，態度不明。
她心情好煩，想著小時候的種種。
慕家雖是地方大地主，人丁卻單薄，養母早年因為難產病逝，養父沒有再娶，陸續領養了她和志剛。
養父對她很好，打小就很疼她，他每天幫她拿書包、牽她的小手去鎮上的幼稚園上課，不管田裏工作多忙都會趕在下課接她回家。
休假時，他總愛帶著她到親戚朋友家串門子，跟他們炫耀她圓圓潤潤的有多可愛多有福氣，以後慕家的田產交到她手裏，一定守得住。
逢年過節時，養父會帶她搭出租車前往市區的百貨公司買玩具買新衣，每年包很大包的壓歲錢給她。
在她十歲那年，養父又領養了志剛，家裏多了一個男孩子，外頭開始傳言養父會把田產交給弟弟，她以後半塊地都拿不到。
可不管外界怎麽說，養父卻從來沒對誰偏心，對他們姊弟視如己出，一樣疼愛。養父是個大好人，而她卻為了梁耀傑那個爛人跟養父疏離，丟下他負氣離家出走。
養父對她一定是失望透頂了吧，所以當她是空氣……
慕敏敏緊繃了一整天的神經、壓抑了一整天的心情終於再也控制不了，她抱著有陽光味道的厚棉被，悶悶的哭了起來。
門外，慕大漢臉色僵凝。
她哭什麽？他剛剛又沒罵她，一句重話也沒說啊！
是自己臉色太難看嗎？
慕大漢對著玻璃摸摸自己的臉，檢討著他是不是表情太嚴厲。
這時慕志剛又平空冒出來，涼涼說了句，“爸，你剛剛臉色比大便還臭，姊姊都說對不起了，你還裝模作樣，難怪會把姊姊惹哭。”
慕大漢僵硬的扭動脖子瞪著這個臭小子。“你懂什麽？難道我還要放鞭炮、請舞龍舞獅來慶祝她回家嗎？那豈不是……”
“我了，我了，老爸你是拉不下臉來告訴姊姊你很想她。”慕志剛一副小大人模樣拍拍慕大漢的肩膀。
了你個頭！慕大漢朝兒子額頭敲了一記栗暴，尷尬的走掉了。
可走沒兩步又停住，隔著房門傳出來的哭聲讓他一顆心都揪了起來。
“爸，你那麽擔心姊姊，何不跟姊姊認錯？”
這臭小子真得很欠揍！哪有爸爸跟女兒認錯的道理？
慕大漢這次是真的氣呼呼走掉。
晚上，一家人圍爐——
慕家只有慕大漢和慕敏敏以及慕志剛，每年的年夜飯都是幫傭的廚娘張羅的，菜色十年沒變化過，長年菜，蘿蔔糕，一只白斬雞和一條大魚和鮮蝦米糕。
慕敏敏眼睛哭得紅紅腫腫的，吃飯時一直低著頭。
慕志剛吃得津津有味，也不管氣氛有多尷尬，拚命吃吃吃。慕大漢看著女兒，也不知該如何打破僵局，慕志剛這小子就不會貼心的當一下和事佬嗎？
不敢指望飯桶兒子，慕大漢只能悶著臉吃完一頓飯。
飯後，他給了兩人一人一個紅包，收拾碗筷躲到廚房去了。
慕家的團圓夜，氣氛一直很不對，慕敏敏沒有感覺到回家團圓的喜悅，尷尬的氣氛讓她想逃回臺北。
隔天一早，她再也受不了家裏的氣氛，吃完早餐後穿上外套，打算去鎮上走走透透氣。
打開大門，她立刻被杵在門口，正舉手作勢要敲門的關天闊嚇了一跳。
“你你你——”她眼花了嗎？！
“我來拜訪伯父。”關天闊一頭半長發用皮繩綁住，黑色高領搭上名牌風衣和黑色長褲，帥氣指數幾乎破表。
他揚了揚手上的伴手禮，一盒頂級高山茶，一瓶昂貴洋酒。
昨晚陪著繼父吃完年夜飯之後，聽他說起有幾個老朋友今天約好要到蕭醫師家聚會，一大早就出門了。
不用陪繼父，關天闊也不想白白耗在臺北無所事事，一大清早天未亮便開車出門趕到臺南，來到她的身邊，想看看她的情況。
“你能來真好。”她忘情的朝他懷裏撲進去，可是下一秒又心驚的擡起小臉。
“天闊，你要有心理準備，我爸他——”後面是深深的一聲嘆息。
望著那張沮喪的小臉，關天闊自信一笑。“沒關系，我自會看情況應付。”
慕敏敏一點也不質疑關天闊的話，她很高興他來了。
關天闊牽著她進入四合院，慕志剛還在睡覺，慕大漢在客廳裏一個人悶悶不樂的喝茶。
當他看見女兒帶著一個出色的高大男子走進來，驚得站起來，嘴巴張得老大。
這是女兒第二次帶男人回家來拜訪，那個品行不良的梁耀傑他不曾給好臉色看，可眼前這男人氣宇軒昂，一看就是城市來的菁英分子，那痞子男梁耀傑根本比不上。
“爸——”看著養父突然大動作的站起來，慕敏敏心口縮了下，手心開始冒汗。
前男友害得她跟養父鬧翻，現在又冒出一個關天闊，養父會不會更不高興？慕敏敏這才開始擔心，但人都帶到面前了，也不好不介紹，只好硬著頭皮把關天闊介紹給慕大漢。
“爸，他是我……朋友，他叫關天闊。天闊，這是我爸。”
關天闊眼神微微一閃，心裏多少在意慕敏敏刻意淡化兩人的關系，可當著長輩的面也不好有所表示。
“伯父您好，這是晚輩準備的薄禮，敏敏常說起伯父愛喝茶，晚輩今天特地帶茶葉來拜訪伯父。”
看著桌上講究的茶具和獨特的原木茶盤，關天闊立即心領神會，將茶葉禮盒奉上，洋酒輕輕擱在一旁。
她說過嗎？慕敏敏納悶的看著關天闊。
關天闊給她一記稍安勿躁的淺笑。
慕大漢拿起茶葉禮盒左瞧又瞧，是來自南投的冠軍茶呢。他對於關天闊選茶的眼光讚賞有加，更令他高興的是，原來女兒離家這段期間也時常惦記著他這個爸爸。
“敏敏記得爸愛喝高山茶啊，很好很好，這茶我喜歡。”慕大漢逮到機會化解和女兒之間的尷尬。“敏敏，還不招呼客人，你去廚房拿些點心來，讓關先生陪我坐下來喝喝茶。”
關天闊察言觀色打蛇隨棍上的一句話，輕易化解了父女倆的僵局。
一跨越了那道尷尬的藩籬，慕敏敏激動的跑過去抱住養父。“爸，對不起，我錯了。”
慕大漢看著女兒，眼眶浮上濕氣，大手輕輕拍著她的背。“好了好了，沒事，回來就好，我也沒有怪你的意思，我是怕你被那個心術不正的梁耀傑騙，當初才會說那麽重的話，說起來，其實我……我也有錯，那件事應該好好跟你談，不該用罵的方式，也難怪你會被氣走，唉。”
“是我有錯在先，以後不會再讓爸擔心了。”
父女倆抱在一起，慕敏敏難以控制情緒淚水猛掉，慕大漢是男子漢大丈夫，現場又有外人在，眼淚只能往肚子裏吞。
慕志剛這時搔著頭、打著呵欠，從廳堂的側門出現。
“阿咧，這是演哪出？”他扭頭，看見一個超級型男大帥哥，頓時喜出望外。
“你你你，就是你把我姊姊變這麽漂亮對不對？你可以幫幫我嗎？”
關天闊看著這突然冒出來的小子，上下打量後由衷說道：“這是一項不可能的任務。”
慕志剛想去撞墻。無言走到一旁，從此不敢再心存妄想。
“來，大家一起來喝茶，關先生，請坐，我們家敏敏在臺北多虧你照顧。”和女兒關系修覆全是托關天闊的福，加上慕大漢對關天闊印象極好，自然熟絡招呼。
“敏敏，還不快去廚房拿配茶的點心來，我要好好招待關先生。”
慕敏敏對上關天闊含笑的註視，既崇拜又感激。
關天闊是她命中的貴人，她生命中的王子，在她最需要幫忙的時候宛如騎士英勇般現身，帶她脫離困境，替她解決難題，給了她嶄新的所有。
“謝謝。”慕敏敏進廚房張羅點心，經過他的身邊時以兩人能聽見的聲量小聲道謝。
屬於她的清新香氣從身邊淡淡飄過，關天闊溫柔深情目光追隨著她消失在一扇門後。
“伯父，我去幫忙。”不等慕大漢回應，關天闊邁開大步朝那纖細美麗的人兒追逐而去。
慕大漢沒多說什麽，拉住也打算跟過去的慕志剛。“你去幹麽，在這裏等著。”
“爸，我不要喝茶，我要去吃早飯。”慕志剛一臉莫名其妙，現在連吃早餐都不行了嗎？
廚房裏，關天闊追上慕敏敏，他反手將廚房的木門闔上，把她踐過來，讓她的背輕貼著門板，將嬌小的她困鎖在門板和他結實的胸膛間。
“闊……”
關天闊欺下俊臉薄唇熱烈的覆上她的唇瓣，她的聲音驀地被吞沒，他的氣息灌入她的口中。
四片唇瓣濃情密意的糾纏著，忘了客廳還有一老一小等著點心好配茶，慕志剛肚子還餓得咕嚕咕嚕叫，沒吃早飯呢。
年後，慕敏敏返回臺北，跟關天闊的關系更趨穩定甜蜜。
這天，她送關天闊出門，旋即回房換上運動服裝，拎著提袋準備去健身房，正要出門，門鈴卻在這時候響起。
她心忖，是不是平時過來整理房子的傭人忘了帶鑰匙？
她穿好運動鞋，上前把大門打開。“羅嫂……”
站在門外的是幫傭羅嫂沒錯，可羅嫂不是自己一個人，她身邊還站著另一個人，一個頭發花白，長相跟肯德基爺爺十分相似的可愛老人。
“你是慕敏敏？”裴嚴端起臉色將慕敏敏從頭打量到尾，眼神銳利。
“你好，我是敏敏。”老人身邊有羅嫂陪著，難不成他是關天闊的繼父？
自從裴嚴順利開完刀之後，關天闊不曾主動提起，她也沒多問。
可裴嚴現在突然現身，驚得她不知該如何是好。
慕敏敏被打量得好緊張，一時間不知所措，只好用眼神跟平常相處不錯的羅嫂求助。
羅嫂給了她一個尷尬又愛莫能助的表情。
“讓客人站在門口是你的代客之道？哼，真是一點禮貌都沒有。”裴嚴沈著臉拄著拐杖走進屋內，對慕敏敏遲鈍的反應有些不滿。
“真是抱歉，裴老爺，快請進……請坐。”
“我沒那麽老，別把我叫老了。”
“裴嚴先生，真是抱歉。”
“我的名字是你隨便可以叫的嗎？”
真是動輒得咎！慕敏敏不敢再多說話，多說多錯索性閉嘴。
羅嫂關上門，立即勤快的進廚房泡茶，同時留空間給他們談話。
客廳裏，慕敏敏和裴嚴大眼瞪小眼，氣氛尷尬。
裴嚴的目光一直沒有從慕敏敏身上移開，她的小家子氣委實配不上天闊，將來如何能在天闊的事業上給予協助？
愛子心切的裴嚴，對關天闊所有的決定都會全力支持，唯獨婚姻這件事，他非插手不可。
他也不是反對天闊選擇慕敏敏，兩人的婚事絕對有商量的餘地，但前提是慕敏敏必須成為配得上關天闊的女人。
“你會說英文嗎？日文呢？法文懂不懂？”
她頭腦不靈光，英文不認識她，更何況是日文和法文，壓根不熟半個字。
“我通通不會。”她不會打腫臉充胖子，直接承認自己在語言方面學習能力差。
裴嚴眉頭發皺，目光更添幾分嚴厲。“那你會什麽？”
“我會打拳擊，游泳。”這應該算專長吧？經過密集的訓練，教練稱讚她拳擊打得很好，自由式和蛙式游得很棒。“還有設計……”老師非常讚賞她的設計作品，她的設計沒有包袱，天馬行空相當精彩，除了一些技術上的問題得克服外，一切都很棒。
“天闊需要的是可以在事業上協住他的伶俐女人，不是運動選手。”裴嚴顏面抽筋，一副快中風的表情。“你配不上天闊，我反對你跟他來往。慕小姐，為了天闊好，你最好退出天闊的生活搬離開這裏。我給你半個月的時間，你必須自動離開天闊，還有，你別妄想借機破壞我們父子的感情。”
“我不能離開，我跟天闊很相愛，我愛他。”終於得償夙願跟關天闊成為一對戀人，他們彼此感情穩定，雖然沒有口頭上的承諾，但她知曉關天闊跟她一樣想要一直走下去。
“如果你愛他，就別阻礙他的前程。”
裴嚴私下找人調查過慕敏敏，她是個孤兒，後來被南部某地主領養，身家算是清白。
可她學歷太低，個性太過內向，不擅交際應酬，是朵只能待在溫室裏的小花，語言能力又奇差無比，將來真嫁進來，就算天闊多盡力呵護她也枉然，定是適應不了豪門生活，更不能對天闊的事業有所幫助。
對此他有切身之痛，所以他要杜絕這種憾事在天闊身上重演。
裴嚴第一任妻子安娜出身平凡家庭，婚後對豪門生活適應不良，逐漸失去笑容，活力日漸雕零之下導致最後抑郁而終。
他經歷過那種失去摯愛的痛苦，有好幾年始終走不出來，若不是在紐約街頭遇上關欣這個聰明伶俐又善於照顧人的開朗女孩子，他會選擇一輩子孤老終生。
裴嚴撂下話後，冷著臉走人。
等羅嫂端著熱茶出來，客廳裏只剩下慕敏敏一個人呆呆站著。
“慕小姐……老爺很關心少爺，才會說這麽重的話，你就別放在心上了。”老爺一向待人友善，對管家仆人們也都客客氣氣，不曾見過他對哪個人如此嚴厲過。
所以待在廚房裏聽到老爺對慕小姐說了那些重話，羅嫂心裏很是納悶。
老爺一向疼愛少爺，對少爺所做的任何決定或任何要求總是力挺到底，這幾年少爺不肯接班，老爺撐著身子咬牙一肩扛起集團，若不是因為心臟不堪負荷病倒，現在恐怕都還沒能退休，更不會要求少爺離開他最愛的燈具設計工作回來接掌集團。
老爺這麽疼愛少爺，照理說應該不會反對少爺的選擇啊。這老爺的心思到底是什麽？就算在老爺身邊伺候很多年了，已經摸熟老爺脾氣的羅嫂也猜不出個所以然。
慕敏敏沒有說話，她默默的低頭走往玄關，彎身拎起袋子打開門。
“羅嫂，關於裴老爺來過家裏的事別讓天闊知道，我不想給他帶來困擾。”臨出門前，她回頭交代還捧著茶的羅嫂。
羅嫂點點頭，知道自己是不能多嘴的。
慕敏敏踩著沈重的步伐出門，心情沮喪到無以覆加。
裴嚴那些苛刻的話一整天揮之不去，一次又一次打擊她薄弱的自信心。
一連幾天，她臉上的笑容不見了。
她和裴嚴見過面的事隱瞞下來，每天面對關天闊總是強顏歡笑，盡量不讓他發覺她心中有多沮喪和無助。
關天闊曾經說過，裴嚴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不能也不願因為自己個人的去留破壞他們父子倆的感情。
半個月……眼見期限已經過了一半，她該如何說服關天闊讓她離開？
“敏敏，是時候該上場了。”這天晚餐後，關天闊打開音樂，摟著慕敏敏在客廳裏跳舞。他噙著笑在她耳邊吐納撩人氣息。“過幾天就是情人節，我吩咐宋炎包場辦一場情人節交換禮物派對，我們一起出場現身讓所有人驚艷，再把裴又曦偽千金這場戲做個完美的Ending，讓梁耀傑後悔莫及。”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這場戲該到收尾的時候了。
她的步伐被他帶領著踩著舞步，恍惚目光越過他的肩頭望著玻璃外的漆黑夜空，她走神了，沒聽真切他說了什麽。
“敏敏？”他低沈魔魅般的聲音將她飄遠的心思逮回來。
“呃，你說什麽？”
他微微皺眉，大掌輕扣住她的肩頭將她扳過來面對自己。
“你又分心了。”她這幾天常常這樣，常常心不在焉。“有事讓你心煩？”他們的關系已經是如此親密，彼此不應該有事隱瞞。
他願意替她分勞解憂，盡力保護她不受欺負。
“沒事。”垂下眸，不敢對上他探究的銳眸。
眉宇間的折痕更深刻了。“你說謊。”
“才沒有，你別瞎猜。”
他輕嘆一口氣，低頭朝她小嘴輕琢一下。
“情人節交換禮物，你想要得到什麽禮物嗯？”
“糖果……”跟他在一起的短暫時光，一如記憶中那糖果甜蜜的滋味。
但這夢幻般甜蜜的幸福時光隨著裴嚴定下的期限一天天逼近，她心頭益發慌亂、益發苦澀。
她愛吃甜，打小到大沒改變過。關天闊記下了，決定買顆糖果送她當情人節禮物。
當天是抽簽交換禮物活動，要把自己的禮物讓慕敏敏抽中，這需要一點運氣還有巧妙縝密的布局。
關於這件事，不必他來費心，目前極力爭取讓拓聿並入金異集團旗下的宋炎，定會幫他想好對策。
他噙著笑擁著她繼續慢舞，她將臉蛋貼在他胸口，聽著他沈穩的心跳聲，嘴角揚起苦澀。
這是他們之間的最後一支舞，她會好好把今晚的美好牢記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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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歷年前夕，已經一年沒回家的慕敏敏搭車返回鄉下。
她顯得有些緊張，當初離家時跟養父鬧翻，已經一年沒聯絡了，現在硬著頭皮回家，不知養父會不會端臉色把她轟出門？
“要我陪你回去嗎？”關天闊送她到車站，看她一副很不安的樣子，心裏也委實替她擔心。
“不用了，你好不容易能休幾天假，應該留在你爸身邊好好陪他。”
她不能自私的連過年都想霸占關天闊。他有他的責任，何況是圍爐的大日子，他若陪她返鄉，那裴嚴不就得孤單過年？那對裴嚴很不公平。
慕敏敏自己一個人回到鄉下，站在四合院前，她心情忐忑不安，在外頭徘徊就是不敢踏進家門一步，冷風刮得她臉頰很疼很紅，縮著脖子人快要凍僵了。
慕志剛騎著腳踏車回來時，正好看見有個漂亮的女生縮在門外，不時對著四合院內引頸眺望，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
他萬分好奇，站在原地看了好久，赫然發現那身材苗條的漂亮時髦女子竟然是姊姊。
慕志剛腳踏車往旁邊一放，躡手躡腳走上前，用力拍了下慕敏敏的肩頭。
“哇啊！”慕敏敏嚇得跌倒在地上。
“哈哈哈哈～”臭小子慕志剛捧腹大笑。
她氣得跳起來，追著弟弟打。
慕志剛跑給姊姊追，推開門跑進院子裏，她跟著追進去，卻正巧遇上從客廳走出四合院的養父慕大漢。
“爸，姊回來了！她不敢進來，在外頭跟小偷一樣縮頭縮腦朝裏頭看，膽小鬼！”
“臭志剛，我哪有縮有縮腦，你、你分明亂講。”
“不承認？我剛剛有用手機拍下來，要看嗎，要看嗎？”
證據確鑿，慕敏敏瞪著頑皮的弟弟，心裏好氣又好笑。
她沒跟弟弟瞎鬧，悄悄擡眸覷了眼一年未見、頭發又白了一些的養父，心裏忐忑不安又五味雜陳，心情混亂。
“爸……”她知道錯了，當初不該為了梁耀傑跟養父吵架，還離家出走。
慕大漢看著離家一年的女兒終於回來，心裏自是歡喜。
這段時間，他老擔心她過得好不好，有沒有餓著缺錢用。有好幾次慕大漢都想上臺北找她，可每每一想到她為了梁耀傑頂撞自己，甚至不顧父女情分硬是跟梁耀傑去了臺北拋下他這個老父，慕大漢心頭依舊有著不滿的疙瘩。
“對不起，我知道錯了！爸，我跟梁耀傑已經分手了，以後我不會再跟他糾纏不清。”她回來認錯，當初是自己不對。“爸，我很抱歉，以後我不會再頂撞你，我會聽爸的話。”
終於認清了啊，這自然是好事。
“嗯。”老人家只是吐出一句淡應，然後轉身離開。
慕大漢不善表達感情，盡管內心激動，表情口氣卻依舊不鹹不淡。
他大步走回屋內，眼眶一陣濕熱，在眼淚冒出來之前，他回到房間關上房門，免得被看笑話。
看著養父冷漠走開的身影，慕敏敏好沮喪。
她想喊住他，跑過去抱抱他老人家，可雙腳像長了釘子似的，動也不動。
沒得到養父的諒解，慕敏敏心情沈重。
而慕志剛像是沒察覺到四周不尋常的氣氛，突然像蒼蠅一樣黏過來。
“姊，跟男朋友分手不是會變醜嗎？你為什麽變得這麽漂亮又時髦，我剛剛還以為是哪個明星迷了路迷到我們家門口了呢。”他嘴突然變得好甜。
“我認識了個朋友，他幫我改造的。”拎著行李，她低著頭朝自己的房間走。
她的房間在四合院的右棟，弟弟就住在她隔壁。
“這麽好，那可不可以介紹給我，我也想變成時髦又帥氣，成為學校的風雲人物。”慕志剛吃飽閑著，跟著她進房間。
慕敏敏故作慎重的瞥了眼弟弟，嘖了聲。“你喔——恐怕難度很高。”
他剛剛升上小六，身高不過一百六，身型又圓又腫，還沒到抽高長大的年紀，現在改造根本就白費工夫，不如看他自己未來的造化。
慕志剛滿臉黑線，氣嘟嘟的走掉了。
慕敏敏脫了外套躺在單人床上，一臉氣餒。
養父沒有預期中惱怒的把她趕出去，但也沒有半句熱絡話語，臉色很冷，語氣也很冷淡。
她道歉認錯，養父沒接受也沒拒絕，態度不明。
她心情好煩，想著小時候的種種。
慕家雖是地方大地主，人丁卻單薄，養母早年因為難產病逝，養父沒有再娶，陸續領養了她和志剛。
養父對她很好，打小就很疼她，他每天幫她拿書包、牽她的小手去鎮上的幼稚園上課，不管田裏工作多忙都會趕在下課接她回家。
休假時，他總愛帶著她到親戚朋友家串門子，跟他們炫耀她圓圓潤潤的有多可愛多有福氣，以後慕家的田產交到她手裏，一定守得住。
逢年過節時，養父會帶她搭出租車前往市區的百貨公司買玩具買新衣，每年包很大包的壓歲錢給她。
在她十歲那年，養父又領養了志剛，家裏多了一個男孩子，外頭開始傳言養父會把田產交給弟弟，她以後半塊地都拿不到。
可不管外界怎麽說，養父卻從來沒對誰偏心，對他們姊弟視如己出，一樣疼愛。養父是個大好人，而她卻為了梁耀傑那個爛人跟養父疏離，丟下他負氣離家出走。
養父對她一定是失望透頂了吧，所以當她是空氣……
慕敏敏緊繃了一整天的神經、壓抑了一整天的心情終於再也控制不了，她抱著有陽光味道的厚棉被，悶悶的哭了起來。
門外，慕大漢臉色僵凝。
她哭什麽？他剛剛又沒罵她，一句重話也沒說啊！
是自己臉色太難看嗎？
慕大漢對著玻璃摸摸自己的臉，檢討著他是不是表情太嚴厲。
這時慕志剛又平空冒出來，涼涼說了句，“爸，你剛剛臉色比大便還臭，姊姊都說對不起了，你還裝模作樣，難怪會把姊姊惹哭。”
慕大漢僵硬的扭動脖子瞪著這個臭小子。“你懂什麽？難道我還要放鞭炮、請舞龍舞獅來慶祝她回家嗎？那豈不是……”
“我了，我了，老爸你是拉不下臉來告訴姊姊你很想她。”慕志剛一副小大人模樣拍拍慕大漢的肩膀。
了你個頭！慕大漢朝兒子額頭敲了一記栗暴，尷尬的走掉了。
可走沒兩步又停住，隔著房門傳出來的哭聲讓他一顆心都揪了起來。
“爸，你那麽擔心姊姊，何不跟姊姊認錯？”
這臭小子真得很欠揍！哪有爸爸跟女兒認錯的道理？
慕大漢這次是真的氣呼呼走掉。
晚上，一家人圍爐——
慕家只有慕大漢和慕敏敏以及慕志剛，每年的年夜飯都是幫傭的廚娘張羅的，菜色十年沒變化過，長年菜，蘿蔔糕，一只白斬雞和一條大魚和鮮蝦米糕。
慕敏敏眼睛哭得紅紅腫腫的，吃飯時一直低著頭。
慕志剛吃得津津有味，也不管氣氛有多尷尬，拚命吃吃吃。慕大漢看著女兒，也不知該如何打破僵局，慕志剛這小子就不會貼心的當一下和事佬嗎？
不敢指望飯桶兒子，慕大漢只能悶著臉吃完一頓飯。
飯後，他給了兩人一人一個紅包，收拾碗筷躲到廚房去了。
慕家的團圓夜，氣氛一直很不對，慕敏敏沒有感覺到回家團圓的喜悅，尷尬的氣氛讓她想逃回臺北。
隔天一早，她再也受不了家裏的氣氛，吃完早餐後穿上外套，打算去鎮上走走透透氣。
打開大門，她立刻被杵在門口，正舉手作勢要敲門的關天闊嚇了一跳。
“你你你——”她眼花了嗎？！
“我來拜訪伯父。”關天闊一頭半長發用皮繩綁住，黑色高領搭上名牌風衣和黑色長褲，帥氣指數幾乎破表。
他揚了揚手上的伴手禮，一盒頂級高山茶，一瓶昂貴洋酒。
昨晚陪著繼父吃完年夜飯之後，聽他說起有幾個老朋友今天約好要到蕭醫師家聚會，一大早就出門了。
不用陪繼父，關天闊也不想白白耗在臺北無所事事，一大清早天未亮便開車出門趕到臺南，來到她的身邊，想看看她的情況。
“你能來真好。”她忘情的朝他懷裏撲進去，可是下一秒又心驚的擡起小臉。
“天闊，你要有心理準備，我爸他——”後面是深深的一聲嘆息。
望著那張沮喪的小臉，關天闊自信一笑。“沒關系，我自會看情況應付。”
慕敏敏一點也不質疑關天闊的話，她很高興他來了。
關天闊牽著她進入四合院，慕志剛還在睡覺，慕大漢在客廳裏一個人悶悶不樂的喝茶。
當他看見女兒帶著一個出色的高大男子走進來，驚得站起來，嘴巴張得老大。
這是女兒第二次帶男人回家來拜訪，那個品行不良的梁耀傑他不曾給好臉色看，可眼前這男人氣宇軒昂，一看就是城市來的菁英分子，那痞子男梁耀傑根本比不上。
“爸——”看著養父突然大動作的站起來，慕敏敏心口縮了下，手心開始冒汗。
前男友害得她跟養父鬧翻，現在又冒出一個關天闊，養父會不會更不高興？慕敏敏這才開始擔心，但人都帶到面前了，也不好不介紹，只好硬著頭皮把關天闊介紹給慕大漢。
“爸，他是我……朋友，他叫關天闊。天闊，這是我爸。”
關天闊眼神微微一閃，心裏多少在意慕敏敏刻意淡化兩人的關系，可當著長輩的面也不好有所表示。
“伯父您好，這是晚輩準備的薄禮，敏敏常說起伯父愛喝茶，晚輩今天特地帶茶葉來拜訪伯父。”
看著桌上講究的茶具和獨特的原木茶盤，關天闊立即心領神會，將茶葉禮盒奉上，洋酒輕輕擱在一旁。
她說過嗎？慕敏敏納悶的看著關天闊。
關天闊給她一記稍安勿躁的淺笑。
慕大漢拿起茶葉禮盒左瞧又瞧，是來自南投的冠軍茶呢。他對於關天闊選茶的眼光讚賞有加，更令他高興的是，原來女兒離家這段期間也時常惦記著他這個爸爸。
“敏敏記得爸愛喝高山茶啊，很好很好，這茶我喜歡。”慕大漢逮到機會化解和女兒之間的尷尬。“敏敏，還不招呼客人，你去廚房拿些點心來，讓關先生陪我坐下來喝喝茶。”
關天闊察言觀色打蛇隨棍上的一句話，輕易化解了父女倆的僵局。
一跨越了那道尷尬的藩籬，慕敏敏激動的跑過去抱住養父。“爸，對不起，我錯了。”
慕大漢看著女兒，眼眶浮上濕氣，大手輕輕拍著她的背。“好了好了，沒事，回來就好，我也沒有怪你的意思，我是怕你被那個心術不正的梁耀傑騙，當初才會說那麽重的話，說起來，其實我……我也有錯，那件事應該好好跟你談，不該用罵的方式，也難怪你會被氣走，唉。”
“是我有錯在先，以後不會再讓爸擔心了。”
父女倆抱在一起，慕敏敏難以控制情緒淚水猛掉，慕大漢是男子漢大丈夫，現場又有外人在，眼淚只能往肚子裏吞。
慕志剛這時搔著頭、打著呵欠，從廳堂的側門出現。
“阿咧，這是演哪出？”他扭頭，看見一個超級型男大帥哥，頓時喜出望外。
“你你你，就是你把我姊姊變這麽漂亮對不對？你可以幫幫我嗎？”
關天闊看著這突然冒出來的小子，上下打量後由衷說道：“這是一項不可能的任務。”
慕志剛想去撞墻。無言走到一旁，從此不敢再心存妄想。
“來，大家一起來喝茶，關先生，請坐，我們家敏敏在臺北多虧你照顧。”和女兒關系修覆全是托關天闊的福，加上慕大漢對關天闊印象極好，自然熟絡招呼。
“敏敏，還不快去廚房拿配茶的點心來，我要好好招待關先生。”
慕敏敏對上關天闊含笑的註視，既崇拜又感激。
關天闊是她命中的貴人，她生命中的王子，在她最需要幫忙的時候宛如騎士英勇般現身，帶她脫離困境，替她解決難題，給了她嶄新的所有。
“謝謝。”慕敏敏進廚房張羅點心，經過他的身邊時以兩人能聽見的聲量小聲道謝。
屬於她的清新香氣從身邊淡淡飄過，關天闊溫柔深情目光追隨著她消失在一扇門後。
“伯父，我去幫忙。”不等慕大漢回應，關天闊邁開大步朝那纖細美麗的人兒追逐而去。
慕大漢沒多說什麽，拉住也打算跟過去的慕志剛。“你去幹麽，在這裏等著。”
“爸，我不要喝茶，我要去吃早飯。”慕志剛一臉莫名其妙，現在連吃早餐都不行了嗎？
廚房裏，關天闊追上慕敏敏，他反手將廚房的木門闔上，把她踐過來，讓她的背輕貼著門板，將嬌小的她困鎖在門板和他結實的胸膛間。
“闊……”
關天闊欺下俊臉薄唇熱烈的覆上她的唇瓣，她的聲音驀地被吞沒，他的氣息灌入她的口中。
四片唇瓣濃情密意的糾纏著，忘了客廳還有一老一小等著點心好配茶，慕志剛肚子還餓得咕嚕咕嚕叫，沒吃早飯呢。
年後，慕敏敏返回臺北，跟關天闊的關系更趨穩定甜蜜。
這天，她送關天闊出門，旋即回房換上運動服裝，拎著提袋準備去健身房，正要出門，門鈴卻在這時候響起。
她心忖，是不是平時過來整理房子的傭人忘了帶鑰匙？
她穿好運動鞋，上前把大門打開。“羅嫂……”
站在門外的是幫傭羅嫂沒錯，可羅嫂不是自己一個人，她身邊還站著另一個人，一個頭發花白，長相跟肯德基爺爺十分相似的可愛老人。
“你是慕敏敏？”裴嚴端起臉色將慕敏敏從頭打量到尾，眼神銳利。
“你好，我是敏敏。”老人身邊有羅嫂陪著，難不成他是關天闊的繼父？
自從裴嚴順利開完刀之後，關天闊不曾主動提起，她也沒多問。
可裴嚴現在突然現身，驚得她不知該如何是好。
慕敏敏被打量得好緊張，一時間不知所措，只好用眼神跟平常相處不錯的羅嫂求助。
羅嫂給了她一個尷尬又愛莫能助的表情。
“讓客人站在門口是你的代客之道？哼，真是一點禮貌都沒有。”裴嚴沈著臉拄著拐杖走進屋內，對慕敏敏遲鈍的反應有些不滿。
“真是抱歉，裴老爺，快請進……請坐。”
“我沒那麽老，別把我叫老了。”
“裴嚴先生，真是抱歉。”
“我的名字是你隨便可以叫的嗎？”
真是動輒得咎！慕敏敏不敢再多說話，多說多錯索性閉嘴。
羅嫂關上門，立即勤快的進廚房泡茶，同時留空間給他們談話。
客廳裏，慕敏敏和裴嚴大眼瞪小眼，氣氛尷尬。
裴嚴的目光一直沒有從慕敏敏身上移開，她的小家子氣委實配不上天闊，將來如何能在天闊的事業上給予協助？
愛子心切的裴嚴，對關天闊所有的決定都會全力支持，唯獨婚姻這件事，他非插手不可。
他也不是反對天闊選擇慕敏敏，兩人的婚事絕對有商量的餘地，但前提是慕敏敏必須成為配得上關天闊的女人。
“你會說英文嗎？日文呢？法文懂不懂？”
她頭腦不靈光，英文不認識她，更何況是日文和法文，壓根不熟半個字。
“我通通不會。”她不會打腫臉充胖子，直接承認自己在語言方面學習能力差。
裴嚴眉頭發皺，目光更添幾分嚴厲。“那你會什麽？”
“我會打拳擊，游泳。”這應該算專長吧？經過密集的訓練，教練稱讚她拳擊打得很好，自由式和蛙式游得很棒。“還有設計……”老師非常讚賞她的設計作品，她的設計沒有包袱，天馬行空相當精彩，除了一些技術上的問題得克服外，一切都很棒。
“天闊需要的是可以在事業上協住他的伶俐女人，不是運動選手。”裴嚴顏面抽筋，一副快中風的表情。“你配不上天闊，我反對你跟他來往。慕小姐，為了天闊好，你最好退出天闊的生活搬離開這裏。我給你半個月的時間，你必須自動離開天闊，還有，你別妄想借機破壞我們父子的感情。”
“我不能離開，我跟天闊很相愛，我愛他。”終於得償夙願跟關天闊成為一對戀人，他們彼此感情穩定，雖然沒有口頭上的承諾，但她知曉關天闊跟她一樣想要一直走下去。
“如果你愛他，就別阻礙他的前程。”
裴嚴私下找人調查過慕敏敏，她是個孤兒，後來被南部某地主領養，身家算是清白。
可她學歷太低，個性太過內向，不擅交際應酬，是朵只能待在溫室裏的小花，語言能力又奇差無比，將來真嫁進來，就算天闊多盡力呵護她也枉然，定是適應不了豪門生活，更不能對天闊的事業有所幫助。
對此他有切身之痛，所以他要杜絕這種憾事在天闊身上重演。
裴嚴第一任妻子安娜出身平凡家庭，婚後對豪門生活適應不良，逐漸失去笑容，活力日漸雕零之下導致最後抑郁而終。
他經歷過那種失去摯愛的痛苦，有好幾年始終走不出來，若不是在紐約街頭遇上關欣這個聰明伶俐又善於照顧人的開朗女孩子，他會選擇一輩子孤老終生。
裴嚴撂下話後，冷著臉走人。
等羅嫂端著熱茶出來，客廳裏只剩下慕敏敏一個人呆呆站著。
“慕小姐……老爺很關心少爺，才會說這麽重的話，你就別放在心上了。”老爺一向待人友善，對管家仆人們也都客客氣氣，不曾見過他對哪個人如此嚴厲過。
所以待在廚房裏聽到老爺對慕小姐說了那些重話，羅嫂心裏很是納悶。
老爺一向疼愛少爺，對少爺所做的任何決定或任何要求總是力挺到底，這幾年少爺不肯接班，老爺撐著身子咬牙一肩扛起集團，若不是因為心臟不堪負荷病倒，現在恐怕都還沒能退休，更不會要求少爺離開他最愛的燈具設計工作回來接掌集團。
老爺這麽疼愛少爺，照理說應該不會反對少爺的選擇啊。這老爺的心思到底是什麽？就算在老爺身邊伺候很多年了，已經摸熟老爺脾氣的羅嫂也猜不出個所以然。
慕敏敏沒有說話，她默默的低頭走往玄關，彎身拎起袋子打開門。
“羅嫂，關於裴老爺來過家裏的事別讓天闊知道，我不想給他帶來困擾。”臨出門前，她回頭交代還捧著茶的羅嫂。
羅嫂點點頭，知道自己是不能多嘴的。
慕敏敏踩著沈重的步伐出門，心情沮喪到無以覆加。
裴嚴那些苛刻的話一整天揮之不去，一次又一次打擊她薄弱的自信心。
一連幾天，她臉上的笑容不見了。
她和裴嚴見過面的事隱瞞下來，每天面對關天闊總是強顏歡笑，盡量不讓他發覺她心中有多沮喪和無助。
關天闊曾經說過，裴嚴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不能也不願因為自己個人的去留破壞他們父子倆的感情。
半個月……眼見期限已經過了一半，她該如何說服關天闊讓她離開？
“敏敏，是時候該上場了。”這天晚餐後，關天闊打開音樂，摟著慕敏敏在客廳裏跳舞。他噙著笑在她耳邊吐納撩人氣息。“過幾天就是情人節，我吩咐宋炎包場辦一場情人節交換禮物派對，我們一起出場現身讓所有人驚艷，再把裴又曦偽千金這場戲做個完美的Ending，讓梁耀傑後悔莫及。”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這場戲該到收尾的時候了。
她的步伐被他帶領著踩著舞步，恍惚目光越過他的肩頭望著玻璃外的漆黑夜空，她走神了，沒聽真切他說了什麽。
“敏敏？”他低沈魔魅般的聲音將她飄遠的心思逮回來。
“呃，你說什麽？”
他微微皺眉，大掌輕扣住她的肩頭將她扳過來面對自己。
“你又分心了。”她這幾天常常這樣，常常心不在焉。“有事讓你心煩？”他們的關系已經是如此親密，彼此不應該有事隱瞞。
他願意替她分勞解憂，盡力保護她不受欺負。
“沒事。”垂下眸，不敢對上他探究的銳眸。
眉宇間的折痕更深刻了。“你說謊。”
“才沒有，你別瞎猜。”
他輕嘆一口氣，低頭朝她小嘴輕琢一下。
“情人節交換禮物，你想要得到什麽禮物嗯？”
“糖果……”跟他在一起的短暫時光，一如記憶中那糖果甜蜜的滋味。
但這夢幻般甜蜜的幸福時光隨著裴嚴定下的期限一天天逼近，她心頭益發慌亂、益發苦澀。
她愛吃甜，打小到大沒改變過。關天闊記下了，決定買顆糖果送她當情人節禮物。
當天是抽簽交換禮物活動，要把自己的禮物讓慕敏敏抽中，這需要一點運氣還有巧妙縝密的布局。
關於這件事，不必他來費心，目前極力爭取讓拓聿並入金異集團旗下的宋炎，定會幫他想好對策。
他噙著笑擁著她繼續慢舞，她將臉蛋貼在他胸口，聽著他沈穩的心跳聲，嘴角揚起苦澀。
這是他們之間的最後一支舞，她會好好把今晚的美好牢記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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